“诶,司马月华同学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吗?”
下课铃刚刚打响,程忻就站在了我的面前,面对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眼神,我没有回答,耸了耸肩。
“李哲同学也不知道吗……”她有些苦恼地解释着,“司马月华同学本来就很久没来上课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我本来想把之前抄好的讲义给她,可是她又不见了。”
而司马月华曾经计划要杀了她。
“我会转交给她的。”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了。”
她微笑着把讲义交给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当她要转身离开时,我叫住了她。
“程忻同学。”“嗯?”“谢谢你。”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不用谢啊。”
我静静地靠在廊柱上。
静谧的花园里,悠扬的笛声随渐渐隐去,轻柔的掌声响了起来。
“很好听呢。”
林逸坐在长椅上,微笑着,为这只献给他一人的演奏轻轻地鼓掌。
安棠站地直直的,握着长笛的双手垂在身前,接受着这只献给她一人的掌声。
“嗯,这首曲子可是出自非常非常有名的作曲家……”
“不。”林逸打断了她,“我是说你吹的很好听。”
对于这样的逻辑我无话可说。
可是身处情感状态下的人怎么会去在意这些呢?安棠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涩地低下了头,最后不知所措地挤出了两个字。
“……谢谢。”
“安棠,音乐课上老师请学过乐器的人表演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呢?”
安棠愣了一下。
“因为……因为我只想让你一个人听……”她攥紧了手中的长笛,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小声喃喃着,“林逸你……希望我在大家面前表演吗?”
有什么东西闪过了林逸的眼神。
“傻瓜,怎么会呢?”他站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安棠的面颊,“今后也请继续只为我一个人演奏吧。”
安棠起初一惊,但当她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望时,便放松地笑了,撒娇地扑进了林逸的怀里。
但过了一会,她突然挣脱出来。
“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她小跑到自己靠在长凳上的书包边,拉开拉链,从里面提出了一个蒙着布的小笼子,放到了长凳上。
揭开布,里面是一只白兔。
“送给你。”
她用双手捧着兔子,递给了林逸。
“啊……谢谢,”林逸的惊讶得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接过了兔子,捧在手心里,动作生硬地抚摸着,“真的是……很可爱的兔子呢……”
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的礼物,可是宿舍里不允许养宠物,有点伤脑筋啊。”
“没关系,”安棠笑着接回了兔子,“我可以替你养啊。”
紧接着那两人就开始坐在一起谈论有关饲养兔子的话题,我看了看表,便离开了。
“好慢。”
在约定的地点,我见到了司马月华。
“今天发生了什么?”
“私人吹奏会,另外还送了一只白兔给林逸。”
“噢。”
司马月华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就要走。
“对了,这是程忻给你的。”
司马月华停下了,回头了看了看讲义,又瞥了我一眼,然后才转过身来,接过讲义,打开,快速地扫完了每一页,合上。
嘶啦。
司马月华将讲义撕成了两瓣!
嘶啦。
她把那两瓣叠在一起,又撕开两瓣!
然后她把碎片投入了最近的垃圾桶,回到了我面前。
“你在等什么?”她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她便自己接了下去,“我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那是程忻专门为你……”
“用完了就该扔掉。”她盯着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拿回去随手放在一个角落,然后从此忘了此事吗?”
我在开口之前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原本独自能够想清楚的事,在别人面前却会作出完全不同的结论,而且还表现的深信不疑,真是荒谬。”
“就算你现在记得,也许将来复习的时候也可以……”
“虚伪。你明明是觉得我应该在表面上表现出感激和尊重,可却拿着最没有说服力的实用性来做借口。”
她直直地盯着我,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你们这些人类都是这样,以感情的名义为他人设定行为准则,实际上只是在不择手段地寻找借口,把自己的期待强加于人,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她终于把视线转开了。
“李哲。我答应过的,不能对你说谎。”
她以为我生气了。
“我知道,”我说,“谢谢你遵守约定。”
但是我不仅没有生气,心中还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愉悦和满足。
“荣誉属于永生!”
心理辅导中心里的每一个学生干事(心安的渗透者)都肃立着,右手虎口张开捂在胸口前向司马月华敬礼。
“荣誉属于永生。”
司马月华平静地回礼。
“委员长,第一小队向您汇报。”
“让其他行使回到岗位上去,”司马月华说,“带我们去泄压室。”
泄压室门上挂着一个装饰着鲜花图案的牌子:使用前请先登记
“实际上根本没有执行,”司马月华解释道,“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在人类秘密发泄史上毫无顾忌地留下自己的名字。”
“哦,”我想了想,“摆出一幅本应如此但根本没人在意的样子吗?”
“啊,你明白的啊。”司马月华笑着看着我,“这样他们就会抱着侥幸放松警惕了。”
泄压室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像是一间小阅览室——一张白色桌子和两张白色折叠椅摆在中间,桌上是随意取用的纸笔,墙边的木质书架上,零星地摆着教人如何“认识自我”,“学会幸福”的鸡汤杂志;但是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凝视着整个房间的海蓝色塑胶半身假人,凑近仔细看,可以发现不少印痕和磨损。
“你知道,原本这里只有蓝人先生一个,后来我们觉得太空了,就把桌子椅子搬了进来。”
司马月华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假人脸上的伤痕。
“可是没过几天,就有人开始用椅子砸了。还有书也是,第一小队的行使用了一些手段才阻止了图书馆的好事者把这里的事捅到校报上去。”
她摸到一道伤痕,突然停了下来,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第一小队队员。
“行使,”她问道,“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位蓝人先生已经退休了,不要再用它做练习对象吗?”
“委员长,不是我们,是一个自己带着棍子来的人类。”
司马月华的眉毛提了一下。
“真是的,以后不能让他们自己带工具进来这里才行。”她又望向假人,“帮我接上。”
队员按住假人的腋窝,司马月华两只手按住假人的脸,向上一提,就把它的头提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仪器。
“不会抱怨,不会躲闪,不会回答,但会听,会看,会感受人心的蓝人先生。”
司马月华引出一条数据线,接到机器假人的脖子上,将另一头连接着的头盔递给我。
“虚拟现实技术真的会让你身临其境呢。”
午日,阳光穿过磨砂玻璃窗,均匀地洒在空空的房间里。
门被推开,安棠走进了泄压室,打开日光灯,锁上了门,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她的视线扫过房间,定格在我身上。
她走近了,瞳孔有些泛红,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眼睛,缓缓抬起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示波器上的心纹线疯狂地跳跃着。
她拼尽全力,没有一丝要放松的意思,不可思议的是,力度传感器显示如果我是一个活人,脖子已经被掐断了:直到耗尽全力,她的手也没有离开我的脖子,只是低下头靠在自己手臂上休息。
她终于松开手,回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结束了吗?
才刚开始呢。
安棠清空桌面,拉开了书包的拉链,捧出了一只白兔,放在了桌子上。那兔子像是睡着了一样没什么精神,眯着眼睛,蜷缩着趴在台面上一动不动,安棠便开始给它顺毛,轻轻地用手掌从头顶沿着背摸到尾巴上,过了一会,那兔子便精神起来,抬起脑袋,开始想要探索起桌面的世界。
就在这时,安棠的双手掐住了兔子的脖子,把它举到了空中。
心纹线再一次达到了状态三的乱舞。
兔子并没有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悬在空中的脚笨拙地左右晃动着,然后突然开始疯狂地挣扎,乱跳,又瞬间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第一次听到兔子的叫声,是它临死前的惨叫。
于是生命就从指尖不声不响的流走了,流到了人看不到的背后。
反正灵魂不遵守守恒定律。
不知过了多久,安棠就像从梦中惊醒了一样,突然松开了已经死掉了的兔子,弯下腰捂着脸,开始哭泣。
最后她把尸体塞回包里,匆匆离开了房间。
“李哲,把头盔摘掉。”
“出什么事了?”
我回到这个现实中,还有些没缓过来,房门虚掩着,外面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是安棠!
“没错,有客人来了。”司马月华把头盔藏到沙发底下,“行使正在外面应付她,你帮我还原现场。”
我帮她摆好椅子,将假人的头重新套上。
“你跟我想的一样吗?”
她双手一甩,展开了“透明人”套在身上。
“当然了。”她拉上兜帽,“现在可是社团活动时间,副社长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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